亦清十六娘

我为喜欢的人说过最有底气的话,是我因为她变得温柔而坚定。

2019年11月

01

通常来说,管床医生是一定会上自己的手术,同时值班医生一定会守在病房。但是排班时候,肯定是不会照顾住院医生的时间的,所以经常出现管床医生刚好值班的情况,这时候管床医生就会让其他人帮忙上手术。

我就帮别人上过一台很奇妙的甲状腺。

但是巧的是,因为教授出差,所以这个病人转给了其他组的教授管理,当然也是其他组的教授来做手术。所以其他组的师兄上台时候,我们双方居然是互相不认识的。

但是那个师兄该死的熟练,我觉得我拉着我的钩别动就行,我任何一个其他动作都是多余的。他自己就把甲状腺切了。

我站在一边,像在看一场表演赛,他绑线可以自己绑,分离可以自己分,可以自己一个人上两把钳然后中间用超声刀超断,还顾得上帮自己擦血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可以用仅有的两只手完成这一套动作。感觉他一只手可以同时操纵三种器械,可以从任何刁钻的角度完成他想要做的动作。而且他一边做还一边解说,偶尔还过来摆弄摆弄我的手,微调一下拉钩角度啥的。

举一个通俗点的例子,就是一直你打游戏散排到了一个队友,开场打字“站桩奶我”,然后一个人上去把对面干翻了,还在读条时候抽空指导一下你怎么放技能。而你,是个职业基本仅能循环都要低头看键盘的萌新,想着在对话框喊个666都会打扰比赛节奏,但是队友非但不嫌弃你,还在百忙之中给你上课:专心比赛。

服。

好好练吧,外科真的是种很精深的技术,天高海阔,远远超出你的想象。


02

值班时候有一个很危险的多发腹主动脉瘤,都很容易破,而且那天晚上他还一直叫痛。师兄就非常担心,临睡前还在念叨,假如破了我们就要冲过去抢救呢,我们能干什么呢……肾上腺素?

其实事实是,如果破了,我们很大可能是啥也干不了。

那天晚上还有另一个主动脉夹层的病人,要求必须严格卧床,就是大小便必须在床上,连坐起来都不行,翻身也要慢慢的。

但是那个病人极度的不配合,一开始是叫腹痛,问了半天才承认刚才自己下床大便,回来就痛了,血压也高,当时花了好大工夫才把血压降下来。结果到了晚上,他又开始要求下床,自己把心监和针头拔掉,一个劲儿的挣扎。

为了让他安静到降压药起效,师兄就努力陪他聊天转移注意力。

"家是哪的啊?"

"xx"

"怎么过来的啊?"

"坐车。"

"汽车?"

"高铁。"

"高铁是不是快一点?"

"差不多。"

"过来时候坐了多久啊?"

"……"

"坐了多久啊?"

"……我家钥匙呢?"

然后场面就控制不住了。

接下来的十分钟,我和师兄都在床边帮他"找钥匙",一停下来他就要下床自己找。

他找啊找啊,找到一两点也不睡,二线也叫来看了,最后只能给他扎一针安定。最后血压也降了,也安静的睡着了。我们就忐忑的跑去睡,躺下后想的还是那个动脉瘤。

快睡着的时候,听见师兄好像爬起来了,好一会才回来,嘴里念念叨叨的,"血压一百一,还好,应该没事……"

一听就知道他在说那个动脉瘤,结果我一想也睡不着了,满脑子都是万一破了我该怎么办。我觉得那个时候我应该先打电话,但我是先叫二线?先跟血库拿血?先找麻醉师要手术间?还是先叫icu来插管?打电话时候我都要说什么?然后我就赶紧把手机里的电话号码全存上快捷拨号,翻来覆去地想"万一……怎么办……"的句式,后来就睡着了。

但是感觉也就是刚闭上眼,就听见有人吵架。

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是啥,还以为做梦了。

后来忽然反应过来,不会是那个夹层有激动睡醒了吧。

本来还想欺骗自己再睡两分钟,结果护士就来敲门了,很无奈的说,你们去隔壁看看吧。

那个夹层病人刚好住在我们隔壁,一出门就震惊到我了。当时场面已经控制不住了,那个病人已经跑到床下,并且在殴打他的儿子。

我们就用力推门,结果刚开了一条缝,病人的手就伸出来了,估计真让他出来他能跑到病区外面。我们又赶紧把手给他往里塞,有点像电影里塞丧尸手的感觉。

他儿子一边被病人摁在门上锤,一边惨叫,"快叫医生过来啊啊啊啊啊!!"

我们也喊,"医生来了也没办法啊啊啊啊啊啊!!"

同一间房的其他病人估计要吓死了。

师兄当时忽然大义凛然地抓住门把手,说,我先顶住,你叫二线。

后来护士把保安也叫来了,保安撸起袖子就要去干倒病人,我们赶紧说,别别别别,会爆血管的!保安一听,也不敢身体对抗了,结果就是病人儿子和保安两个人一起被病人殴打。

二线来了之后也很震惊,这场面他也没见过,让我问问神内还有没有招。神内的医生半夜接到这种电话估计也很崩溃,但他也帮不上忙,说我们该用的药已经都用了,结果挂了电话十分钟,他又打回来说,你们那个病人能吃药吗?能的话来一片奥氮平试试?我当时也觉得有点耳熟,查了一下说明书,【抗精神分裂】【抗躁狂发作】

……行吧,或许有用呢,至少撑到做手术啊!

反正他最后也没用奥氮平,因为到了六点时候,他自己困了,默默走回床位睡觉。

我在躺下时候还在想,那个腹主动脉瘤一定要撑到白天啊,白天人多……

过了会儿又想,如果我是旁观者的话,会不会感觉这一晚还挺有意思的。

会不会觉得,啊,原来有的人生活是这个样子的……


03

医生好像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欲望。

比如拿着病人的雾化灌时特别口渴,就很想喝对着吸管嘬一口。

比如在手术室站得久了,就很想把鞋脱了,结果经常真的这么干之后导致鞋被踢得找不到。

还有些时候可能会暴露奇奇怪怪的职业习惯。

比如在换药时病人太紧张拉了大便,就会情不自禁地用喜悦的语气说,“嗳呀,拉便便啦,这位家长先来擦一下~”


04

我偶尔也会觉得,自己好像说了一句很了不起的话。

这天做一个甲状腺,病人比较年轻,但是B超报了一侧恶性,刚刚好1cm,介于全切和单侧切除的指征之间,签字时候教授就比较犹豫,说两种方案都讲清楚然后让家属自己选择吧。但是这个病人的母亲刚刚好也有甲状腺癌病史,所以特别慎重,一家人都要求全切。

结果做手术时候,肿瘤切出来一看,这肯定没有1cm啊,如果淋巴结没有转移,而且是恶性程度比较低的那种病理结果的话,完全可以只切一侧啊!

所以我们就开始等冰冻,等了快一个小时,结果真的是恶性程度比较低的那种病理,但是教授比较慎重,说还是再等等淋巴结吧。于是我们又等了半个小时,结果发现高兴早了,这个病人淋巴结是有转移的。

于是我就出去跟家属交代这个情况,再跟他们确认一次全切的手术方案。

他们家属当时问:“是手术过程不顺利吗?怎么这么久?”

我说:“手术没什么特别的,只是我们再等病理结果。”

然后我又说,“他这么年轻,如果有机会保留一侧腺体的话,等再久都值得啊。”

说完之后我把自己都感动了,我怎么能说出这么真诚的话呢?


05

本来想早点更新的,结果因为懒等了两天,果然有惊喜。

11月最后一个夜班,又双叒叕碰上了个精神崩溃的病人。

这次的大爷属于自残型,从一入夜就开始闹着要回家,在床上打滚,不愿意睡觉。到了后半夜,护士提着我跟师兄的耳朵把我们从床上拎起来,“你们快去给我管管那个大爷,他要把我的床拆了!“

我跟师兄去一看,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那个大爷已经不光是在床上打滚了,而且脱的精光,在床上拉屎,阿姨正在换床单,他就光着屁股坐在床下,场面一时极难控制。

而且他还坐在床上,把脑袋往床栏的缝里挤。大概是感觉可以从栅栏的缝隙里爬出去?反正我小时候也爬过,也是这个动作……

但是床栏只有二十公分高,着实没有必要……

后来这个大爷就有了个尊称,“那个撞墙的病人”,虽然并没有撞墙,但是确实比撞墙更有冲击力。

想去烧香,最近一值班,平时坚强勇敢配合治疗的病人就全崩溃了……

我也很崩溃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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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也不造为啥,一个多月又过去了???

对不起,说了啥时候更新也并无卵用,该鸽的还是鸽……

我不敢说了,只能尽力,尽力……对不住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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