亦清十六娘

我为喜欢的人说过最有底气的话,是我因为她变得温柔而坚定。

【权引】木头人(中)

☆短篇志怪

☆正剧向

☆前文:【权引】木头人(上)

★这章走剧情,权一真结尾登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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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


晚饭过后,引玉又折回了那棵松树下,发现它旁边有一条幽深的小路。上次来时这条路被积雪覆盖,再加上时间紧迫,故而没有发现。

引玉顺着这条小路,向里面走了一段,发现林子深处是几户散在的人家。一个老人正在门口收衣服,引玉上前问道:“老人家,这木人你眼熟吗?”

老人精神抖擞,说话中气十足:“哦!这个一看木人左的手艺啊!怎么了?”

引玉道:“没什么,我看这个木人做工很好,想请工匠帮我刻一个新的送人,请问这位木人左是在此居住吗?”

老人露出些许叹惋神色,道:“哎呀,不巧啊!你再早来一柱香的时间,就还有饭吃。”

引玉稍微提高了一点声音道:“谢谢您!我不吃饭!我想问,木人左是在此处居住吗!”

老人惊讶道:“哦!木人左啊!你问他做什么!”

引玉:“……”

好在老人没再纠结这个问题,继续道:“他就在那边不远处的宅子住,绕过我家往南走几步就到了,不过……”

引玉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过去,果然看到一处大宅院露出老人低矮的小屋屋顶,他问道:“不过怎么了?”

老人把晾衣杆挂在绳上,惋惜道:“可惜他死了三十几年了。没想到他的作品现在还在能在市面上买到。好好放着吧,以后木人左的作品可能就是古董了。”

引玉把木人攥得紧了些,从刚才开始,它就一直在引玉手中剧烈颤动,右手一下一下戳着引玉手心,好像在努力挣脱束缚。引玉手指摩挲过木人背脊,想要安抚一下它,而它被这么一摸,居然也安静下来。引玉继续问道:“老人家,这位木人左,可是一位姓左的匠人吗?”

老人把手里衣服放到水缸盖子上,道:“那倒不是,木人左其实姓薛,他父亲,爷爷,太爷爷,都是富甲一方的商人,但是他对继承家业毫无兴趣,满脑子想的只有木工。

“他爹最看不起手艺人,什么法子都用了,想要让他拉回正途,又一次下手重了,还打断了他右手,虽然后来治好了,平时也看不出来,但到底还是比不上没断之前灵巧。说起来他也是个奇人,右手不中用了之后,就转而训练左手,他左手天生六指,再加上自己刻苦,最后把左手练到出神入化,再后来,木人左的名号就传开了。不过这都是后话了。

“可就算这样,他爹也没能改变这个倔脾气的儿子。他十几岁时候,他爹得了绝症,撒手人寰,给他留下了整个宅院,还有几辈子也花不完的银子。他不需要为自己的生计发愁,就更加专心地钻研雕工,不到二十岁,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工匠,据说皇宫里的牌匾还是他雕的呢!

“但他最厉害的还是雕木人,栩栩如生的,好多人家办丧葬,都会请他雕一个替身,摆在棺材前头。他们都说,要是死人有什么未解心愿,附在木人身上,它说不定就真的活过来了呢。”

引玉耐心听老人说完,这才道:“但是老人家你倒是很清楚,您之前认识他吗?”

老人挺了挺腰板,道: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我以前也是个练剑的!你看我,这么大年纪,腰也不弯,耳也不背,吃饭能吃三碗!”

引玉笑道:“……看出来了,您的气度不像是一般人。”

老人摸了摸脸上花白的胡茬,笑嘻嘻道:“是吧。我小时候学剑,跟他同窗过两年,我那时候最烦读书,考文化课全靠他传小抄过来,不是俗话说得好嘛,男人的友情,一看同过窗,二看嫖过娼,三看——哈哈哈扯远了,不好意思不好意思……”

老人讪笑几声,继续道:“那时候他帮我考文化课,我就帮他举手答到,糊弄师父和师兄们,帮他混出去学艺。虽然后来还是被发现了,但我们已经山盟海誓,情比金坚……小伙子,这两个词是这么用的吗?”

引玉诚实道:“好像确实不太合适……”

老人豪迈地挥挥手,道:“我书没读好,不管这些了!我跟你说啊,年轻人,你们不光要好好习武,也要好好读书,争取飞升,不能像我一样,痴迷练剑这么多年,最后还是一事无成,回家种田。”

引玉道:“没事的,习武本来就不仅仅是为了飞升,重要的还是磨砺自己心性,再不济也能强身健体,总之必有所得。”

老人拍了拍引玉的肩膀,大声道:“哈哈哈哈年轻人,你很会说话嘛!”

引玉微笑道:“谢谢。”

老人继续道:“总之我们两个从小关系就很好,我除了耍剑,别的什么都不会,也帮不了什么忙,不过他做木工行当时候也遇到过几次麻烦,都是我帮他摆平的。

“但是后来又一次……我老家发丧,我出了趟远门,三个多月才回,等回来时才知道,他已经不在了。”


引玉颔首道:“对不起……”

老人揉了揉肩膀,甩了两下胳膊,道:“没事,都过去了。”他抱着满怀的衣物,一脚踹开自己家门,道:“进来喝杯茶吧,我再跟你讲讲他小时候的糗事,真的,你从别人那可听不来这些。”

但看他挺拔的背影,真的看不出这已经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。那是一种历经风霜之后依然坚守的意气风发。

引玉推辞道:“不了,谢谢您,我要到薛先生家里走一趟。”

老人哈哈一笑,道:“去吧去吧,木人左叫了几十年,听你叫薛先生真不习惯。”

说完,他便忙手上的活去了。


引玉微微行了一礼,绕过老人的小院,往后面去了。







04


木人左的宅子一看就是很久没人居住,院子里满是蛛网,但难得没人侵占,可见附近民风淳朴。

一直安静窝在引玉怀里的木人又有了些动静,引玉把它放在地上,木人立刻像活了过来一样,迈开两条吱呀作响的木腿,跑到了厅房紧闭的大门前,用右手拼命捶打,小小的木手用尽了全力也不能撼动那扇门分毫。

引玉跟过去,蹲在他身边,轻声道:“你也听见了,都过去了。”


木人的动作停了下来,它的脖子没有加关节,只得把整个身体转过来,用半张没有表情的脸望着引玉。

引玉道:“你就是木人左,对吧。”

木人右手微微颤抖一下,不再动作。

引玉又道:“如果是,你就动一下左手,不是就动一下右手。你是木人左吗?”

木人依然不动。

引玉想起木人一直以来不协调的动作,继续问道:“你没有左手,是吗?是的话右手动一下,不是的话动两下。”

木人的右手抬起,动了一下,然后再次垂了下去。

引玉把它从地上捡起,托在手心,问道:“松树下就是你的坟墓,是吗?”

木人的右手动了一下。

引玉又道:“那木人就是你生前所制,对吗?”

木人举起右手,轻轻挥动一下,然后抚上自己瘫软的左手,重重捶打两下。便再次一动不动了。


引玉又问他道:“你……还有什么未解的心愿吗?”

木人再无动作,看来是又陷入了沉睡。

再问怕是也问不出什么了,引玉把木人收入怀中,绕过老人的家,从另一条小道回了住所。


权一真还没有回来,不知去何处找人斗殴了。

引玉点了灯,打开一卷书,取出里面当作书签的红线,读了几页便歇下了。

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,只听得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
在引玉认识的人里,走路这么大声的除了权一真没有别人了,更别提会这么晚来他房间的了。


引玉迷迷糊糊的,不想说话,任凭权一真用自以为放的很轻的动作爬上了他的床,在他身边躺下。过了好一会也再无动静。

引玉还是看不下去了,转身对他道:“一真,你睡觉怎么不脱衣服?”

权一真的卷毛上还沾着雪花,映出窗缝照进来的月光,看样子外面不知何时又起了风雪,他在黑暗里眨眨大眼睛,所答非所问,道:“师兄,吵醒你了吗?”

引玉又重复了一次:“冬天睡觉不脱衣服,第二天会伤风的。”

权一真“哦”了一声,窝在被子里,飞快地把衣服脱了,只穿着中衣重新躺下。


引玉又问道:“一真,沐浴了吗?”

权一真不说话。

引玉看他满头还没融化的雪花,就知道他肯定还没沐浴,于是又催促道:“你今天下山玩去了吧,肯定一身汗,快去沐浴,不然对身体不好。”

权一真“嗯”了一声,掀开被子,踢着鞋就往外跑,道:“我去打水。”

引玉赶紧叫住他,道:“回来!把衣服穿上,外面冰天雪地,不能就这么跑出去。”

权一真低着头,又折回来,乖乖把衣服穿好了。

引玉这才躺回去,权一真什么时候打了水回来,什么时候上了床,他都再也不知道了。





【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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